過年讀書記

        大過年的，恭喜發財聲不絕于耳，我也入鄉隨俗地在一種“豬籠入水”的盆栽下（粵俗，“豬籠入水”也叫“袋袋平安”），快樂地讀完了一本書——《安琪拉的灰燼》。
　　這本書后有很多知名人士的讀后感，有人說讀完全書，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我卻讀得比較快活。一本主題“貧困”的書，本應負載很多艱辛呵眼淚呵，可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卻時時展顏，我想原因不在于我的沒心沒肺，而在于作者歷經60余年的滄桑，對童年的貧窮史開始持一種感恩的心態，他以一種輕松幽默的方式將孩提時的窘困展示給讀者，不控訴不尖刻，只有平和。他說自己的父親每到周五便去酒吧喝光全家人的救濟金或是剛領的薪水（如果父親找到工作的話），然后醉醺醺地回家，叫醒已睡著的“我”及弟弟，唱愛爾蘭的歌曲并答應像一個真正的戰士一樣為愛爾蘭去死。而這時他的母親還在為明天的面包發愁。作者說自己一一照辦了，卻在心里嘀咕，大人們為什么不教育孩子們好好地活呢？對于這樣的酒鬼父親，作者用詞非常小心，絕不流露出絲毫的輕慢之意，他說自己喜歡呆在父親的膝上，聽他講愛爾蘭英雄的故事，后來父親也給其他的小孩子講了這個故事，于是，作者有些郁悶，因為那個故事再也不是完整地屬于自己了。
　　這本書很容易被誤解成是一部歌頌母親的書，我在書中的名人留言及序語中發現了這個問題。安琪拉是作者母親的名字，天使。這本書的書名有種煽情的解釋：不管多么寒冷，但只要有母親在壁爐里燃起的一堆火，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克服的。實際上，我想能夠影響作者一生的仍然是他的父親。父親是北愛爾蘭人，這在獨立自由后的愛爾蘭人眼里始終是局外人，他身上一切的缺點都被歸結于地域的不幸。但在作者溫柔的，稍帶調侃的敘述里，我卻發現了一個不羈散漫、有著獨立思想的父親。這樣的散漫對一個家庭是致命的，他不會承擔任何責任及束縛，他需要不停地用酒精消解一種叫“愛國”的憂郁情緒，于是他的兒子們只好餓肚皮了。但是父親獨特的思維卻將作者從狂熱的愛爾蘭天主教徒中解救出來了，也正是有了這個父親，我們在若干年后才有機會讀到這本書。從某種意義上講，它甚至修正了關于苦難和貧窮的詮釋方式。如果一切都是不可避免，那么為何不在承受的時候快樂地面對呢？關于他們居住的這個城市，狂熱的天主教徒認為耶酥也誕生于此地，作者說他的老師布置了這個主題作文，然而父親不屑地告訴他，不，耶酥不會在這里，香農河潮濕的天氣會讓他染上肺炎的。于是作者在作文里很擔憂地寫：以色列天氣干燥，耶酥還是呆在那里比較好。這篇小學五年級的作文充分顯示了作者日后獲得普利策獎的才華，而其內核卻發端于那個似乎一無可取的父親。富有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貧窮的家庭都是類似的，都是三餐不繼，衣不蔽體。但是作者在成長的過程中，似乎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即使是雨天被房東趕出門去，他們一家也親親熱熱，快快樂樂。雖然母親起先哭泣著，但只要喝上了一杯熱茶，也平靜下來了。
　　還有一種有趣的現象，作者向神父告解過很多次，不停地求神寬恕他自瀆和偷拿香蕉的過錯。而神父總是告訴他，孩子，你已位于寬恕之列。這樣子的交談都與貧窮呀發財無關。但在中國，可能是文化的差異吧，大家越來越習慣向神索要財產了，比如文武財神、觀世音和如來佛。那些廟里香火鼎盛，迷了無數世人的眼睛。如果一個純粹的天主教徒或是新教徒見此情形，會不會去神父那里告解人類貪婪的原罪呢？
　　一笑。    

                                              
（聯運公司 劉曉）